释 文 徐家牡丹赢百株,纷纶大朵如盌盂。胡红赵紫颜色好,花当叶对庄而姝。都人岁宴崇效寺,士女络绎城南隅。祇园盛丽亦何有,十朵五朵徒区区。南皮相国老诗伯,重来仿佛游元都。声名炜烨宾客众,俯仰今昔犹长吁。岂知陵谷一朝变,城郭不异风景殊。香车宝马昔来玩,流落道路侪亡逋。徐侯且倒花前壶,看花得似前年无,繁华未必胜蕉(华)萃,明朝风雨知何如。(徐梧生宅看牡丹)。步屧寻芳底处寻,野桃落尽柳成阴。条条片片春如此,雨雨风风感不禁。老去陶潜惟述酒,忧来阮籍但鸣琴。争如系日长绳好,不放斜阳没远林。(春日郊行即事)。团城云物迥高秋,拍岸瀿波淼淼流。尚忆沙堤鸣委佩,遥看画楫荡扁舟。弓刀袨服千牛卫,梐枑朱门五凤楼。又向昭华潭上过,疲驴破帽此淹留。(团城)。
表德诚无忝 平生静与安
王国维和他的《行书柯凤荪诗卷》
王国维(1877-1927),初名国桢,字静安,亦字伯隅,初号礼堂,晚号观堂,又号永观,浙江海宁人。王国维是现代中国学术史上最顶尖的人物,他把西方哲学、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、美学相融合,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,继而专攻词曲戏剧,后又转治史学、古文字学、考古学。他在哲学领域的成就,蔡元培认为“不是同时代人可以比拟的”,在文学方面,郭沫若说他以“权威的成就,一直领导百万的后学”,在文艺美学方面,他被认为是“近代美学之父”,在史学上,他是“新史学的开山”,他在每一个领域的成就几乎都达到了该领域的最高峰。
王国维无意于成为书法家,很少为人作字,其传世的书法作品极少,大多是一些手稿、信札之类,偶尔有题写的扇面,但也很少见。王国维早年因考科举,受过“馆阁体”书法的训练,所以他的书法一直受“馆阁体”的影响。同时,王国维的书法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家学的影响。王国维的父亲王乃誉是一位“名不出乡里”的地方文人,在诗词文赋与金石书画方面均有一定造诣。在《王乃誉日记》中曾多次提及指导王国维作字之法。继王乃誉之后,对王国维有重要影响的另一位人物便是罗振玉。无意于书家的王国维在扇面上写了一首自作诗,偶然为罗振玉见到,得到罗振玉的赏识,迎来了人生的转机。自1898年与罗振玉相识,直至1927年王国维离世,30年间,二人曾经是莫逆之交,彼此赏识,互相扶助,成就了流传于世的罗王之学;他们也因为政治走向和儿女姻缘的争端,结束了近三十年的深厚情谊,分道扬镳,自此天各一方。
王国维流传下来的书法主要是小楷和行书,其小楷师法钟繇、二王一路,重视字的结构用笔,不以奇制胜。下笔入纸扎实,点划交代清晰。笔力实,却显空灵。他的字起笔收锋十分收敛,绝弃张扬,字的重心沉稳,极易辨识,书卷气浓郁。此件《行书柯凤荪诗卷》书于1924年秋,钞录了柯劭忞诗三首,分别是七言古体诗《徐梧生宅看牡丹》及七言律诗《春日郊行即事》、《团城》。这件作品是应王国维的表弟王修是之请而作。抄录同时代人的诗作在王国维的书法作品中是很少见的,柯劭忞是清末民初著名的国学大师,史学家,《新元史》的作者。1909年,王国维经罗振玉介绍而与柯劭忞订交,清亡,二人同以遗老自居,诗简往来频繁。柯劭忞诗集中有数首写给王国维的诗。柯劭忞作为近代声名卓著的史学家,诗名长期为史名所掩,实则其兼具诗家与史家的双重身份,其诗歌于当时诗坛风气之外另辟蹊径,取得了极高的成就。
对于柯劭忞,王国维曾有这样的评价:“今世之诗,当推柯凤老为第一。以其为正宗,且所造甚高也。”在校注《蓼园诗钞》的题跋中,王国维再次对柯劭忞的诗歌表示了肯定:“古来学杜得其神髓者,无如义山、后山,一千年后乃得蓼园。三复此编,当知此言非溢美也。”所以王国维将“柯凤荪学士古今体诗三首”创作成书法作品,在情理之中。
1927年6月2日,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。罗振玉代王国维向溥仪作了一道“临终遗折”,并为王国维请谥赐祭。按照清朝的条例,王国维仅为五品,身后只能进爵四品,不能称“公”。民国八、九年之后,由于爱新觉罗皇族常常上折向溥仪讨谥,溥仪小朝廷便规定,三品京堂以下的,不予赐谥。溥仪在《我的前半生》一书中回忆:“我看了这篇充满孤臣孽子情调的临终忠谏的文字,大受感动,和师傅们商议了一下,发布了一道‘上谕’说,王国维‘孤臣耿耿,深堪侧悯……加恩谥予忠悫’,派贝子溥伒即日前往奠祭,赏给陀罗经被并洋二千元。”“清廷复以忠悫两字谥草莽之臣,此皆千古变例也”(张宗祥)。罗振玉还亲撰《祭王忠悫公文》,发表在《日日新闻》上,称赞王国维的“完节”和“恩遇之隆,为振古所未有”。
王国维离世后,王修是延请了诸多名士为这件手卷题跋,卷前引首是王国维的莫逆之交罗振玉所题,因“忠悫”的谥号是罗振玉向溥仪所请,他所题的引首“王忠悫公遗墨”别具意义。卷后有章钰、王季烈、万绳栻、宝熙、张鼎铭、夏孙桐、张宗祥、俞陛云、俞平伯等诸家题自作诗。由张勋亲信到追随溥仪的万绳栻在题诗中有“片羽流传自足夸”,足见王国维的墨迹在当时就很罕见。王国维不以书法名世,却被世人所珍视,正如张宗祥在卷后题跋中所言:“书法非其所长,后之人重其人,以宝其书可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