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白石一生画牛并不多见;偶或为之,总有深意,大约总是其少年牧牛生活的心灵记忆的回现,谓之乡愁。他的很多诗句其实都可以说明,如《牛》:“星塘一带杏花风,黄犊出栏东复东。身上铃声慈母意,如今亦作听铃翁。”又自注云:“余幼时尝牧牛,祖母令佩以铃。谓曰:日夕未归,则吾倚门。闻铃声则吾为炊,知已归矣。”或是因对客寓生活的倦而生返乡遁居之意,如《耕牛》诗云:“奔驰南北复东西,一粥经营老不饥。从此收将夸旧画,倦游归去再扶犁。”甚至是对少年生活的回忆,如《忆少年》:“百梅祠外塘头眺,十字坡前牛背眠。往事重寻难再梦,心随鸿雁渡烟湘。”牛已成为一个生活烙印,是星塘老屋、杏子坞的代名词。
这幅《五牛图》仅绘五头牛,姿态各异,或躺卧反刍,或以背示人,或母子相伴,或独行而前,几乎囊括了常见的白石老人画牛的姿态,且空无一物的背景,则让人有着无限的想象空间。
胡佩衡父子所著《齐白石画法与欣赏》一书中曾记述了白石老人画牛的故事:蜀中张伟良善画,尤喜画牛,卧者、立者、食者、耕者,皆毕肖。生平画牛数千头,无一相同者。为人画以头计而论资,不计幅之大小。一日画斗牛,态怒,角相触,尾高举,奕奕如生,自谓为得意之笔。见者亦谓为神品。适一农夫过其家,见而笑曰:非佳作也。张怪问之,农夫曰:吾非解画也,乃习见真牛者,牛斗时夹尾于两股,壮夫数人,曳之不出,今先生所画,牛尾高举,吾是以知其非佳作也。张然若失,自此不复画牛。从老人所记这段故事中,再从老人所画牛图中,可以了解他是怎样对待生活的。
本作并无年款,但据题款书法可知,大约作于上世纪三十年代,此时齐白石在北京名声渐起,但也仅够养活一家子,故而题款是以旧作诗一首:“有兽有兽名曰牛,一犁春雨何年休。牛栏稻草犹不足,马槽谷米如山丘。”白石老人或许以牛自比,相较别的画家,自觉尚不为更多人所熟知,收入尚不足。